吴羽策不想和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一只狗

李轩被狗砸倒了需要吴羽策亲亲才起来

-暂停营业-

忙还是忙的
真希望鱼能自己跳上岸

【双鬼/轩策】 师兄先上 (现代架空/完)

现代架空

略微玄幻

大量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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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先上》


 

进山遇急雨,匆匆忙忙退回山脚,雨水却又收住了。衣裤微湿难免游性大减,盛夏时节草木繁茂,雨后气息芬芳、清新甜润,深呼吸几口,嗅到山脚食铺的米谷香气,感觉分外馋人。干脆坐下要上一碗油茶,核桃花生芝麻等磨粉翻炒,拿热水冲调,舀动勺子搅匀,香气扑鼻,再要一碟雪白的米糕,夹着糖渍过的果肉,酸甜绵软……上什么山嘛,边吃喝边远观即可。

兴致勃勃进山野游的食客满足于口腹之欲,闲坐着不想走了。他幼年随祖母生活在镇上,少时每逢暑假常回来消夏,长大后学习紧张、工作忙碌,便很少还乡,时隔数年再品味乡野田园,别有一番乐趣。

心情大好,正想和老板搭个话,忽听对街有小孩儿惊叫。他探头张望,只见两个十来岁的男孩儿拉拉扯扯,都穿短褂长裤,一个揪着另一个,扬手不停在其额前乱打,凶狠得令人咂舌。

眼看着挨打的那个被欺负得捂头蹲下去,远近都有镇民,无人阻止,食客观望一阵,压不住好事之心,向老板打听起来,听说被打的是街尾调料店的孩子,不禁有些唏嘘。

他对那间店的老板有些印象,从前常随祖母到店里选些八角桂皮花椒草果,这次还乡想念往日祖母拿手的熏肉,往店里去过一次,门关得紧紧的,回家向亲戚问起,说是早几年老板便不在了,只剩下小老板,十天有八天白日里顾不上开门。

脑中演绎一番自幼失了怙恃饱受同龄人欺凌遭邻里冷眼相待的凄凉故事……大概同情写在了脸上,老板笑着解释:“可别误会,那俩是师兄弟,闹着玩儿呢。”

话说到这,有生意到,老板忙上前招呼,徒留食客继续脑补古老学徒制度里严厉偏心的师父,望着那命途多舛的孩子默默送上了祝福。

打人的男孩儿总算停了手,领着挨打的往这边走来,步子似成年人般稳健,面容沉静,一双眸子黑亮得惊人,约摸先前运足了气力,额前见汗,面颊飞红,多了几分灵秀。

山水养人啊,就是脾气吓人。

越走越近,说话声传进了食客耳朵里,说是回去路上把鱼篓收了,熬点小鱼虾酱过青菜吃,摊一锅土豆饼,再割点韭菜炒五花肉,又问挨打的那个要吃汤面还是米粥。

挨打的原本蔫巴巴地捂着脑门,走路歪歪扭扭,被打人的扯住手腕才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似的,听到说饭食,立刻精神了起来,眉眼弯弯地笑着答话,神情活泼,也是一个清秀好少年。

啧啧,记吃不记打呦。

拈起盘子里的米糕小口吃着,食客眼见俩男孩儿一个昂首阔步地领路一个摇摇晃晃地跟上,结伴渐行渐远,空中飘起细雨,给整条街罩上一层流动的薄纱,柔和得令人平添许多感慨。

童年的小伙伴啊——好好相处嘛。

 

 

吃喝堵不住脑洞的食客并不知道,当街被小伙伴一通乱拍的那个,回到家受到的待遇和在街上的完全相反。

“疼不疼?”

熟悉的手掌今年略长开了些,骨节分明,不似从前,贴在他额上轻揉的感觉倒是一样舒服。

李轩把嘴里的松仁条糖咬得“咔咔”响,略偏头避开对方的手:“没事儿啦……”

十来岁还是个孩子,拍疼了他总是拿吃的东西安慰,脸绷得紧紧的,一本正经地给他揉揉,哪怕两人真有什么龃龉,没多会肯定也被揉散了。

李轩五感灵敏,自然发觉了街边那陌生面孔眼里的同情,而邻里乡亲当成孩子打闹,误以为他这师弟是个炮仗脾气,必得解释一下原委大伙才能明白,他师弟是个靠得住的好孩子。

可惜,不能向外人解释。

跟外人说他俩那是在收拾鬼怪,师弟拍打他半天是由于他被鬼怪缠上了……谁听了能当真,最好的情况是当做童言稚语、一笑而过,保不准会觉着他们脑筋不正常。

唉,是真的。

镇北那棵老核桃树周围有座阵法,镇着底下的一个洞,里边关着曾经到处作恶的邪物。那东西怪异得很,尽管阵法有效外加本地妖王常年镇守,镇上的环境还是受到影响逐渐改变了,鬼怪小妖种类奇多,不少发生了变异,需要定期清理。

李轩是被师父捡回来的,他老人家走得早,一身本事通过特殊方法完整传给了李轩,同时将他的眼界和心理硬生生地给拓宽催熟了。

正因为如此,李轩带师弟吴羽策出门清理不好的东西时常常一马当先,年龄尚小,身体发育跟不上,种种手段施展起来并不顺畅,偶尔便需要吴羽策帮他赶一赶……孩子眼力见特别好,极会把握时机。

吴羽策是李轩师叔的亲孙子。李轩这位师叔人到中年婚姻生变,离家外出散心时入了门,多年后到省城看望儿子一家,不晓得用什么理由说服了儿子儿媳,把孙儿收做弟子带到了镇上。

以前李轩过着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淘气讨嫌练功偷懒的日子,师父走后他明白得越多,越消磨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稚气,因而对仍带稚气的师弟格外珍惜,给吃的就接着,亲近就受着,有什么不好,挺好玩的。

师弟待会要烙土豆饼给他吃——相较别人家的小孩,吴羽策也是懂事早的。家里唯一的大人在做邮递员,每天都外出,虽说会把饭菜预备好,但俩孩子什么都不会干的话,冬天岂不是只能吃冷的?李轩作为师兄当仁不让,很快从加热饭菜进步到做点简单吃食,吴羽策在旁边打下手,久而久之,厨艺比他还好些。

午饭的菜都很下饭,吃得盘光碗净。下午出去巡逻干活,回来的路上切一斤熟食,佐青菜鸡蛋面,来盘糖拌西红柿,最适合夏天。

两人正头对头吃得带劲,师叔回来了。师叔要求他们吃饭不能忘记练功,李轩虚晃几招,借着攻势把盘子里剩的肉食拨到吴羽策碗里,假装不敌,起身去洗刷碗筷了。

 

 

一口气接受大量传承就像肚子里被塞满食物,辛勤地反复琢磨才能慢慢消化,李轩每天都很忙碌。

师父在世的时候调料店是个幌子,存货五成招鬼怪三成喂小妖,不时进山补充,保证山里出来或是镇上出现的东西会依本能循着味儿奔店里来,减少伤人的几率,现在自然不能这样了,师叔经常不在,引来什么李轩对付不了的东西,反而危险。

一位老人两个孩子,练功消耗又大,生计不免有些艰难。师叔并非多爱邮递员这份事业,山头和山头之间妖际关系复杂,得随时防着有什么变动,往县里去绕半圈,回来绕另外半圈,每天巡山。

除开带着师弟四处消灭隐患,李轩还独力负责检查修补镇上的阵法,活计不难,只是行为古怪些,镇上的孩子们中间流传着他天天去镇头镇尾的树上粘知了却怎么粘不到的传闻……

李轩每天天不亮起床,去核桃树下打扫,来回路上少不得搂草打小妖,回来检查一遍假调料是否都封得好好的,真调料没空上货,暂时不卖,和师弟练上几手,然后忙着练字画符冥想读书,大多是独自干的事情,心宁气静,耐得住孤单。

有时李轩也会一心二用,边写大字边熬汤,不是顽皮取巧的心思作祟,是今天时间真的紧张,眼看赶不上正事了。

左右开弓全神贯注,李轩眼睁睁看着桌底钻出来个马扎那么高的小胖墩,行动灵活地三蹦两跳,冲势不减,一头撞在了他正搅动的汤锅上。

事出突然,李轩运气稳住手腕,汤水还是溅出了几滴,小胖墩被烫得一缩,仰面后倒,软噗噗落在地上,爬起来不满地冲他吼了几嗓。

“对不住啦。”自觉惭愧,李轩向对方道了个歉,小胖墩也不知道出身哪路精怪,是师爷爷的故交,经常偷袭他给他出难题,今天好歹勉强过关,不然会小小受到一番惩戒。

匆匆忙完,李轩捧了汤罐子往镇中心赶。

一路上到处结彩,美丽缤纷。今天是镇上的鹊姑节,传说百年前天地变色邪龙出世,是一只花鹊将它打败并永远镇压了起来,之后花鹊被奉为了鹊姑娘娘。每年今日商户悬挂彩衣,家家户户供上撒满瓜子仁儿的酥饼,还要演一出斗恶龙纪念它的功绩,是镇上顶正经的节日,近年来花样翻新,李轩遇到了几个举着花鹊风车的孩子。

鹊姑节延续至今不乏李轩师门三代的推动,最重要的原因是花鹊四处玩耍时热衷显灵——头疼脑热、腹泻盗汗、小儿夜惊等居家常见小问题,拜鹊姑有奇效。

李轩在鹊姑娘娘斗恶龙里也有个角色。重要角色,花鹊的“瓜子哥哥”,负责在它大发神威时蹲在旁边应声叫好,本应该翅膀挥舞做盘旋状,被他擅自减了戏,只在剧情高潮盘旋一周,运用步法身形矫健,不失精彩。

放弃游玩赶来看戏的花鹊本尊对李轩迟到一事很不满意,站在道边的树上,扬着脑袋冲他不停地啾鸣。

李轩想起路上看到的花鹊风车那华丽的羽冠,和它光溜溜的小脑袋一比较,想笑。

 

 

“你可来了!”

四个人扮恶龙,另几个扮小妖龙套,满满当当塞了一院子。李轩迈进后门脚步未稳,今年鹊姑节的主事人就迎了过来。

着急怕误了吉时——鹊姑娘娘亲自定的,看完戏它还要忙着挨个品尝每家的酥饼。

“我师弟在里屋?”问一句当做应声,李轩晓得,吴羽策向来准时准点。

“在在,小祖宗呦,好说歹说,你不来他就是不上台……”

呃,又让吴羽策背了个黑锅。

自打吴羽策来到镇上,鹊姑娘娘斗恶龙的主角就没选上过别人。原本每年都要重选,本尊假装成被主事人请来的普通鹊鸟,在排成一排的小孩里选个可心的,那年偏偏不肯选,一个劲地叫唤着扇乎翅膀。李轩当时听不懂它的话,问师父是在说什么,师父呵呵一笑“闹着要俊的”,说完没等师叔反应过来,弯腰一把将跟在李轩身边的吴羽策抱到了队伍末尾。

吴羽策刚来镇上时李轩和他的关系并不好。师叔就够不苟言笑的了,带来个粉团般的小娃娃,更胜一筹,活脱脱是个“小古板”,李轩那会是活泼爱闹的性子,师父也不十分拘着他,心思活络全奔淘气去。

李轩捉弄过吴羽策后想法就变了。

被弹了脑瓜崩,小娃娃骨碌翻个跟头,胖乎乎的胳膊腿特别逗乐;夜里捣乱扰眠,被戳一下小娃娃就忽地睁开眼睛,眨巴眨巴,又迷糊起来;院子里有积雪,不等李轩使坏,小娃娃自己跌了个大马趴,差点没被厚厚的雪埋住。

当初吴羽策对于李轩来讲就是个好玩的小玩意儿,捅咕捅咕,捅咕出感情来了,后来才知道爱护师弟,进而觉得再没有谁比他家师弟更听话上进懂事能干的,绝对是他的贴心小帮手。

外人确实不知道吴羽策是个好孩子。

经常“欺负”师兄;把同龄孩子们治得服服帖帖;每年鹊姑节上演主角,规矩非常大,说一不二,成年人都劝不了他,哄骗不得,强扭不得,棘手哦。

收的小黑锅能用十年……欺负李轩是误会,震住小孩儿是气质,过节的事更是严格按花鹊的要求办,没有“瓜子哥哥”这个开路先锋,鹊姑娘娘绝不能上台。

算了,做师兄的,多照应他一些。李轩进了屋,把汤罐递给吴羽策,别看天热路近,硬是凉到了最适合入口的温度,足见功力。

等下不仅要挪腾跳跃,还要朗声讲话,喝点祖传汤水补补体力、开开嗓,万一花鹊来了兴致,尾声会试着上他的身,算是为以后打打基础。

开演了,李轩蹲在台旁看着吴羽策,宽衣大袖,动如火焰,静若海棠,剧情渐入佳境,耳听得脆生生问话,高声应答,眼见枝头花鹊振翅高飞,来了来了!

顺顺利利演完,大伙看得过瘾叫好,气氛很是热烈。

李轩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背师弟回家。多亏平常练功勤奋,这两年吴羽策被花鹊上身过后状态好了不少,还是背吧,他背习惯了。

走着走着,吴羽策从纸包里摸出块酥饼喂鸟。

花鹊大概嫌李轩刚才念叨它几句不该上身那么久,啄食起来动作狂放,点心渣抖落了他一脖颈子。

 

 

“等会等会,后边点,师兄先上。”

李轩眼望着师弟听话地停下脚步,从对方投过来的眼神读出信任,不禁严肃地深呼吸……又是每月“大扫除”,可不能像上个月似的。

上个月是上上个月的重复——这样下去,师兄的高大形象都快保不住了。

无事结束,精气神为之一爽。

夏天也快过去了,接下来又要边读书边忙,随着本事渐长,应当越来越驾轻就熟。

李轩今年升初中,可以讨人厌一下:“暑假作业做完了没?”

吴羽策点点头表示没问题,专心地炸虾油,回家的路上买了点切面,做拌面吃。

李轩讨嫌不成,拖了个板凳坐下,剥葱,打鸡蛋,把碗敲得嗒嗒响,师弟不理他,专心地关注火候。

“对了,师叔腰疼好了没?”李轩白天在这边吃,晚上要回去看着铺子,不去不放心,仨人都去不现实,他布置的阵法尚不足以保障一大两小彻夜安宁。

“没有。”吴羽策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担心。

“还是去看看吧。”他们整个师门都不擅医术,再者李轩和吴羽策在上学,平常接触的普通人多,算是比较相信现代医学。

“嗯……我说了他不肯。”

“那我回头也说说。”

去看病需要离开镇上一段时间,师叔放心不下,可是身体也很重要,李轩觉得他的腰都有些弯了。

正说着话,花鹊不知打哪飞了回来,开始每日的絮絮叨叨——吴羽策没有和它语言相通,师叔天赋所限未能突破壁障,目前只有李轩经常听到一些令人想洗耳朵的八卦。

吴羽策看李轩苦巴着脸,理解成他饿了:“快好了。”

“那我去煮面。”李轩跳起来,随手撇了一把瓜子给花鹊,希望能堵住它的嘴。

李轩的师门和花鹊来往已久。近百年前,两位师爷爷在附近修行,邪物出世时与本地妖王一起对其进行了镇压,花鹊是妖王的同伴,因不懂隐匿,在与邪物缠斗只有它在人前显形,后来成了传说中的鹊姑娘娘,恶斗尘埃落定,妖王带着邪物沉于地下前和花鹊约定三十年一见,大约了解花鹊是个没定性的,将“开门”方式交给了两位人类修士战友。

世事无常。第一个三十年未过,时局剧变,两位师爷爷断然出山投军去了,此后身不由己,没能如期赴约;师兄弟一同出山,师兄身陨而道存,师弟带着师兄的弟子也就是李轩的师父回乡隐居,一晃又是三十年,约期将至,被人给告了,错过日期;李轩的师父身体本就欠佳,折腾几年坏了底子,时好时坏地撑着,在第三个三十年到来前去了,李轩刚接受传承,满肚子能耐倒不出,单靠师叔显然开不了门。

说什么好,花鹊真是只时运不济的鸟。

它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整日在外边飞来飞去,最近对吴羽策登台表演鹊姑娘娘拿刀鞘钉住恶龙的动作不够流畅耿耿于怀,听意思恨不能亲身示范。

 

 

有个认真的师弟真是让人不放心。

夏末秋初,李轩忙得不行,不仅忙本职,还要忙着晾晒干果蜜饯山珍河鲜,秋储满满当当,冬天才能藏在家开心度日。

吴羽策听李轩提过一次花鹊有意见,开始每天腾出时间专门练刀。花鹊摇头晃脑地评价他的水平,说比当年那行云流水神来一鞘差得远,讲不清姿势怎么摆,只顾吹嘘大战中遗失的那把刀,神物有灵,假如获得自己的认可,说不定那把刀会蹦出来……像健忘老人会讲的故事。

随它吧,它讲它的,开心就好。

吴羽策的情况让李轩不太开心。奇了怪了,自从每天多练两趟刀,他晚上就时而惊醒时而发烧,发作得有些厉害,师叔每晚照顾着孩子,腰更弯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李轩夜里离不开铺子,一咬牙,叫吴羽策过来和他睡。要护着师弟有压力,但压力也是一种动力,老不给自己压力怎么进步。

睡不好别再影响长个子。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眼瞅着师弟都瘦了。李轩决心找出原因,情况不正常,不可能了无痕迹。

除非是花鹊捣的鬼。

找不出。师弟睡着李轩守着,时刻做好拆了东阵补西阵的准备,颇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身边的人忽然一动,弄得他心里一惊。

吴羽策半睁开眼睛,雾蒙蒙地看着他,李轩心里腾腾直跳,故作镇定地放慢动作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热。

观师弟的面目也不知醒着没醒……吴羽策伸出手来,像要抓住什么,李轩下意识接握住,掌心犹如被锐器戳中,先木后疼,恍然渗出血来。

什么啊,紧张的手汗吧。手中捏住的只有对方的手指,哪有什么锐器。

一夜紧紧地牵着,无事到天亮。第二晚吴羽策睡得很沉,连醒都没有醒。接下来一连几天如此,李轩抓不到头绪,只得当成师弟换了地方住邪祟被复杂的环境吓跑了。学无止境,总有一天他要弄明白这件事。

过了两个月,师弟健健康康精精神神,没留隐患,这就好,可以安心解决师叔的事了。

入冬后日子悠闲了些。李轩上学和吴羽策同路,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不小,沿着山脚走到路口,两人分开,李轩走出几步回头看去,望见吴羽策稳稳当当地走着,收回视线继续往前……雪落无声,似有脚步跟从,讶异地转身,无人跟来,也不见了方才的身影。

幻听吗,看来是心不静。

李轩跟吴羽策说自己有办法让师叔去治病,的确有办法。

看到那对夫妇出现在家里的一老一小同时拿眼神刺向了李轩,打电话把他们叫来的李轩不疼不痒,招呼过后识趣地去灶台烧饭,让他们一家人慢慢聊。

 

 

吴羽策父母提过几次把孩子接回省城读书,离小升初只剩半年,李轩相信,以师弟的悟性,现在去并不晚。

师父还在时就不支持把俩孩子拘在家里苦修。李轩记得师父带他俩出过两次远门,回来后领他去检查阵法,牢固如昨,山中各路精怪皆受震慑不敢妄动——高中李轩怎么也要去县里读的,还差两年多,不足以让他实力强大到一走数月,大半个月总得能成啊,否则上个课都安生不了,还怎么学师父那样去当世一些门派“交流”赚取生活费。

赶快提升实力最重要。李轩通知师叔师弟的家人,既是为了让该去治病的治病、该去上学的上学,也是为了磨炼自己,早点把所有的事一肩担起,越沉重越能刺激进步。

至于练功的问题,在山里和在城里没太大差别,意志坚定勤学苦练就好。

吴羽策父母赶在年前带着老人孩子离开了。

走的那天,吴羽策仍旧不怎么乐意跟李轩说话。

真难哄,李轩不跟他一般幼稚。把烙的糖饼、两只酱鸭、几小瓶蜜饯裹好当临别赠礼,李轩保持着微笑,目送他们上车离……没去远,吴羽策想和他道别,把车窗玻璃开了个窟窿。

大冬天的漏风啊。李轩几步赶上,嘱咐师弟好好学习回头联系有时间过来玩,封好玻璃,告诉吴羽策父亲回去需要换一块,依依惜别,送到镇口,挥手远望,师弟贴在车后窗啃着糖饼盯着他。

李轩忍不住笑了。

师叔被李轩说服后保证,将来一定让吴羽策回来,不回来就打断他的腿;李轩茫然,打吴羽策干吗,打个电话叫自己去领他回来不就好了。

吴羽策那么听话。

前天做饭的时候李轩拎着烧火棍在吴羽策脚边顿了顿,想引起他注意要个他家的电话号码,气性大的呦,烧火棍拽过去说掰就掰,李轩见缝插针地呵斥“赶紧洗手去”,果然去了,好容易维持住师兄的威严。

人离开了,沉浸于回忆,只会怅然若失。以后用双截棍烧火吧,算是个念想。

山中无岁月,学生有假期。

寒暑交替,李轩一直和师叔师弟保持着联系,每次放假吴羽策的母亲都有新理由不许他回镇上。

可以理解,谁家孩子从小被带离身边数年不得见、成长得特别懂事什么都会干,不爱惜得撒不开手才怪。

李轩不懂家庭温暖骨肉亲情,上面是新认识的小伙伴安慰他的话。

小伙伴的师父是李轩师父外出交流认识的好友,前几年在闭关,出关后带着徒弟登门拜访,听说老友故去很是沮丧,吃了顿午饭就精神了,连连夸奖“你师父熏腊肉的手艺没有失传”。

和师父料到的一样。

李轩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按师父教的诓住客人在镇上守阵,他好去省城探望下师叔和师弟。

去之前收拾点好吃的带去。新认识的小伙伴爱吃茄子干炖排骨,两天不到笸箩见底,同理可知其它。

行李轻飘飘的,把客人带来的干制海货添上吧。

省城什么都有卖的,是个心意。

 

 

师叔住院了。

两年不见,吴羽策的个子拔高一截,师叔添了无数白发。李轩看着吴羽策跟个大人似的忙前忙后照顾师叔,同若有若无拦住自己的吴羽策父母寒暄,感到了明显的疏离排斥。

累,一年都不见得和人说这么多客气话。

等刚做完什么治疗的师叔在病床上躺稳,李轩绕过障碍上前问候,眼睛瞟着吴羽策,对方握住了他的手腕。

好久不见的一丝生疏顿时消失无踪。

吴羽策没想到师兄会来省城。他幼时被祖父收做弟子带到镇上,浑浑噩噩,倒也快乐无忧,离开前的秋天数度困于梦中浮沉,随后被带离了熟悉的环境和亲近的人,生活并未因此变得寻常——练习刀法唤醒了他的宿世记忆。

在城市里待了两年,白日用功读书,夜梦斑驳陆离,说不受前生的脾性影响是假的,融合矫正后心智成熟了不少,吴羽策本打算稳固下来就说服父母让自己回镇上看看,不料师兄忽然来了。

来的不巧,吴羽策每晚都做与他终日争锋的梦,看到他就想动手。

好在他们是一块儿从玩泥巴混到玩阵法的师兄弟,暴力的念头不断冒泡,吴羽策终究忍住了——他很高兴看到师兄,才不管前世的自己怎么想。

李轩不知道和自己相视而笑的师弟内心有个声音在叫嚣揍自己一顿,乐呵呵地小声关怀询问师弟的学习生活,听说他家里让他读国术学校,领会何为真正文化传承,最好把在乡下学的神神怪怪全忘光,觉得非常无奈。

过几年可能就好了,亦或他的家人始终认为那是无稽之谈,都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和信任。

李轩回到镇上后检查一番阵法,毫无问题,师父的老友也让他自信一些,送走客人,想起回来前吴羽策送他上车时的模样……或许他应该隔段时间到省城去看望他们。

李轩对再会十分满意。吴羽策高兴是高兴,灵魂深处不满自己没有屈服于冲动揪住李轩把他打醒,此后不时陷入摩擦摩擦四溅的火花之类的诡异梦境,感觉别提多古怪,无法,刻苦练功吧。

时光匆匆,李轩升入了高中。

去县里读书毫无压力,每天徒步上学,同桌好奇他离那么远还走读居然从不迟到,问起原因,李轩诚实相告:“我腾云驾雾呗。”

同桌当然不信,还以白眼——说真话没人信,又不能给人看到自己赶起路来飞沙走石天地变色的飒爽英姿,李轩深感遗憾。

徒步上学算什么,李轩徒步上了省城,到吴羽策学校去看他,送点核桃红枣辣椒酱鱼干肉脯杂果醋之类的。

吴羽策带李轩去学校对面街角的铺子吃饭,大盘红油炒面配青菜,另叫一份酱汁酸稠的溜丸子,脆骨弹牙,肉嫩多汁。李轩觉得好吃,在家里试做成功,说好等吴羽策回镇上做给他吃。

 

 

既然师弟不能常回来,而李轩的时间相对自由多了,那么按季节倒腾些吃的用的送到省城给师叔师弟便成了很寻常的事。

进行过酬劳折半的网络交流后闲聊,小伙伴诧异:“你怎么不用快递?”

“快递还没我走路快。”李轩这般回复,那边表示无话可说。

咳,主要还是想和师弟见面。

师叔经过治疗休养,腰是好多了,人依旧不提气,想是这些年累着了,很难再回镇上像从前那样忙碌,李轩稳定进步,吴羽策也长了本事,令他安心不少。

然而吴羽策长的本事有些危险。

李轩第一次发现师弟的变化是在对方升入高中后。

吴羽策读的学校高中是寄宿制,李轩专门选了周五下午,接上师弟一起去看望师叔然后趁夜溜达回家。晚上不用担心化风而去被人发现,自由超速,畅快。

赶上放学时间,李轩在校门口没看到吴羽策,想着往里走走帮他拿东西,赶到教学楼前,吴羽策正站在台阶上和几个同学说话。

李轩抬头正要打招呼,被闪到了——嚯,好端端的,怎么变得这么扎眼!

上周见面的时候仍似月光清雅,今天比那正午日头更耀目生花。

走火入魔啦?!

担心地盯着师弟,李轩犯愁从哪方面打探,一时间没注意有好几双眼睛在好奇地打量自己,想开口时又是一惊,嚯,怎么都是女同学。

被包围了的吴羽策自如应付四周的提问,投向李轩的视线比气质灼人:“是我师兄。”

小姑娘们纷纷道别离开,脚步轻盈无根不像练家子,李轩正疑惑,吴羽策解释:“隔壁学校的。”

“哦……”李轩也是正在上高中的人,十几岁的年纪正常应该……

“想什么呢。”吴羽策瞥了李轩一眼。

细碎锐芒迎面蛰来,李轩平静地受了,想不出对方变化这么大的原因,难道刚有进境心神不稳?

两人坐车去吴羽策家,路上李轩一直注意着身边的人,就见他闭上眼睛假寐,自然地依靠在自己身边,呼吸悠然,锋芒随之缓慢收敛,即将到站的播报响起,吴羽策睁开眼睛准备下车,竟然毫无异样了。

吴羽策扯了一把呆望着自己的李轩以打断他的思索,心底有些懊恼,明知道自己现在对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从前天起焦躁冒进的想法已然连绵不断、几乎冲体而出,却不尽力克制,这种有意让师兄担心的做法简直不像自己。

看来不知不觉受了记忆影响,过于任性妄为——吴羽策想了想,推翻假装无事的原计划,在两人并肩而行时寻个机会出声宽慰:“我没事。”

本人这样说,李轩半信半疑,倒也没有贸然和师叔商量。返程前吴羽策送他离开,从家门口送到小区门外,借着绿化遮掩掐了个诀放入他手心:“给你照路。”

路上李轩翻来覆去地研究那明亮而凝实的法诀,速度都没飚起来,得到的结论是吴羽策没出什么问题,松了一口气。

 

 

李轩最近很愁。

师弟时不时光彩爆发闪花他的眼还则罢了,平时也经常让他摸不着头脑。

比如他们练习术法顺便通信的小把戏,每次都好像哪里不对。

李轩和别人之间基本上是随手折个纸鹤纸鸟纸飞机什么的飞一飞,上次小伙伴相隔千山万水放了只纸蝴蝶捎来几粒花种,算是够悠哉的了。

吴羽策可倒好,始终“脚踏实地”,晴天折的是小白兔,雨天折的是小青蛙,蹦蹦跳跳地来,不是累扁就是翻肚,李轩信没拆开,心先软了,不知道许了多少给他做好吃的送去学校的愿,忙起来难以实现,可内疚坏了。

最坏的是多雨季节,李轩早晨打开铺子的门,一只小船摇摇晃晃飘到脚边,打开看看,是跟他抱怨天气潮湿练功服洗了晒不干,怎么办,当然是去找镇上的裁缝多做几套,不用问,照自己的尺寸就好。

哦对,生日那天,爬来一只不知提前多久出发的小乌龟,双色纸折的,有心了,不过它咬人,李轩犹豫半天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师弟是不是拿圆珠笔写的信。

比如吴羽策的家长终于同意他回镇上过小长假了,他却不开心。

青春期叛逆了吗?吴羽策回来待两天半,在李轩面前还好,独处一会也安静不下来,自言自语,拍自己脑门,啪啪作响,李轩暗中观察着,很是怀念,和当初拍他的手法一样一样的嘛。

叛逆的孩子脾气不太好。

赶上需要进山,李轩带着吴羽策一起去,路上边走边介绍精怪分布,把无知或者有心越界的这个那个赶回去,光听他嘀嘀咕咕地说,吴羽策罕有回应,李轩烦恼啊,师弟到底不开心什么,说出来让他开导开导不好吗?

走神没看好,师弟掉坑里了。

幸好不存在危险,是一种让人犯懒的精怪挖的坑,躺进去无比舒服,等人懒洋洋一动不动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毫无意义,只为传播懒。

修行大忌!李轩慌忙把吴羽策救了出来,再晚一会该睡着了,还有后遗症呢,懒得动。

吴羽策意志坚强,爬起来别扭地继续走,李轩提议:“我背你吧……”

“不要。”吴羽策黑着脸拒绝了。

唉,回去做点什么菜能让师弟心情好起来?

吴羽策最近很烦。

师兄爱用术法寄信给他。上着课翩然而至,“槐树开花了,给你做包子吃”,“今天抓了一条肥鱼”,“天气真好晾晒下库存”,收到信总要回的,“好啊”、“怎么吃”、“辛苦了”……回信方式令人苦恼,他折出来的鸟类喙尖翅锐,怎么看都是凶器,不得不折了一堆别的东西试验,兔子五只里有三只会疯癫,专门备了根笔芯逮它们,戳得快狠准,同桌偶然看到,以为他压力很大。

父母松口同意他回镇上了,可是他状态奇差,师兄想必发现了,忧心忡忡的,而吴羽策无法解释,总不能说自己在和自己斗争你离远点避免误伤吧,烦呐。

费力管住蠢蠢欲动的手,脚一滑掉进了精怪挖的坑。感觉竟极像梦中场景,他被对方巧计制住,甩不掉挣不脱,纠纠缠缠。现实中一模一样的面孔助他脱身、送上关怀,说要背他,虚实交缠,他险些扑到对方背上捶上一顿出出气。

什么鬼情绪!吴羽策气得够呛,走一路按捺一路,回到家按不住了:“师兄。”

“嗯?”李轩在寻思菜谱。

“我要吃坛子鸡。”

有想吃的就万事大吉,李轩精神了:“好啊给你做。”

 

十一

 

暑假那么长,吴羽策的家长只允许他在镇上待一周。

今年夏天异常炎热。李轩清早起来拉开窗帘,看见吴羽策穿着背心短裤蹲在院子里的菜地边,开了窗提醒他换身衣服,短打扮晒得慌。吴羽策应了声,蹲着不动,姿势和多年前一样,体格变化可大了,再不是软乎乎的小娃娃或纤细的小小少年,身强体健,结实有力,下地干活估计也不怵。

师弟是他看着……不,在他没看着的时候悄悄长大了。

师弟长个子有他一份功劳的,没白三天两头跑去送吃的。

李轩拿了个草帽过去扣在吴羽策头上:“快去换衣服,吃完饭赶紧走了。”

草帽编得稀疏,戴着有几个光斑落在脸上,乍一看以为会晃到他的眼,仔细瞅瞅,原来是明亮的眸光。

“知道了。”吴羽策抬头看着李轩,胳膊动了动,对方立即弯腰把他拽了起来。

师兄一向对他很好。

比他大不了多少,却很有兄长的样子,在衣食住行及练功上给了他很多照顾和指点,他记得再模糊,好坏总能分的清。

自他有印象起,每次他扮演花鹊上台,师兄都会拿汤给他喝,从请师伯炖变成亲手炖——难怪最早他演完感觉累得想吐,一肚子汤汤水水,打住,举的例子不对;脑海中最深刻的是离开镇上之前,刀法将曲折离奇的记忆唤醒,痛苦难挨,在身旁守着他的师兄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对的例子并不比为好做的傻事分量重,同样重,让他记起就想微笑……心底越柔软,对自己的态度越强硬,强压住针对师兄的念头,不让它有任何机会翻身浮现。

吴羽策长于自控,好的坏的自我,都翻不了身逃不出手掌心……曲线救国,仿佛分割出一个不好伺候的刁蛮人格,上课时给师兄写信,“我要吃蒸枣,热乎的”,写完飞速折只纸鹤,回过神仗着笔芯投掷技术过硬,把它钉在了窗帘上,纸鹤大力挣扎,把窗帘剐出个口子,破坏公物,赔钱写检查。

自己和自己斗智斗勇,乱糟糟的,总体在往好的方向走,失控次数一天比一天少,有经验了,不能走神,最好不要时时想起师兄,控制脾气,别因为小事生气。

约好了时间师兄却迟到就耐心等待一会,隔壁学校的女生问起师兄就含糊过去……师兄被隔壁学校的女生拦住问东问西所以迟到了?呵呵。

似真似幻的久远梦境里,他们视对方为唯一敌手,再无其它人事物插足;十几岁的年纪,经历着身心变化,对重要的人依赖珍视,产生了微妙的占有欲。

吴羽策想起放假前李轩迟到的事,怒吃了十个肉包三碗白粥,并且不许师兄摸他肚子。

 

十二

 

暑假里的相处找回了师兄弟之间的默契。

早晨洗个冷毛巾把师弟叫醒什么的,完全是一时兴起随手为之,事实证明,被擦遍脸和脖颈翻过身不甘不愿清醒过来的小娃娃只是回忆里的幻影,现实中的师弟伸手揪住他前襟的力道大得吓人,肩头肌肉隆起,和绷紧的嘴角一样凶。

李轩尴尬地把毛巾折了两折,也是哈,昨天晚上自己刚拿从小伙伴师门弄来的席子献宝,传承已久的阵法和编织技巧制造的凉席,躺上去温度宜人,清凉无汗不沾身,他帮对方解决了十数个问题才换来两张,一张给了师叔,这张师弟回家时带走……今天早上就拿冷毛巾糊人一脸假装擦汗把师弟弄醒,哪有汗,假不假。

吴羽策定定地看着师兄,师兄无辜地眨眨眼看回来,缓缓松开手指压下被惊醒的火气,淡然起身,随口问:“早上吃什么,馄饨吗?”

“嗯?嗯,是啊。”李轩想了想两人的饭量需要包多少馄饨,一激灵,赶快去做饭,是时候见证练功的成果了,动作快动作快。

吴羽策收拾好去洗漱时看了眼开始揉面的师兄。让你淘气,自有办法治你——舒畅多了,等下去帮忙。

每人两大碗馄饨,就着镇上食铺买来的油条吃个八分饱,出门进山。

师弟运气太好,李轩独自进山很少遇上的情况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哪怕他坚持先上让吴羽策掠阵,对方也会不停地被不知哪冒出来的坑拖住。

重复几次之后李轩觉得特别好笑。

李轩捡了只水生精怪,脱掉上衣裹起来,送它回家,路上煞有介事地和吴羽策商量怎么吃,吓得它回到河里还在吱哇乱叫。

两个人巡山比一个人有趣百倍。

师弟能回镇上自然好。两人边走边说了很多话,轻松地闲聊各种事情,还提到了将来。

李轩高中毕业后去省城读大学不现实,那么远的路每天走读,被发现了着实惊世骇俗,再说他该外出游历了,师叔提出回镇上守着,李轩有把握,不用劳动他老人家,让吴羽策帮着劝劝。

吴羽策对未来几年该做什么都规划好了,无需师兄帮忙谋算,困扰几年的心事又不能说,想了个烦恼,学校选自己去参加比赛,感觉欺负普通人,师兄说没关系各门派都有人在读书,说不定会遇上。

其实吴羽策都知道,找个话题让师兄操操心而已,否则他安不下心。

李轩心情有多愉快不必赘述。吴羽策这边,一大早被冷毛巾糊醒,有馄饨补偿,上了山深一脚浅一脚,他明白这些和师兄也有关系,师兄自己不明白,回到家说日头毒辣晒得他背上痒痒,让他帮忙抓抓,毫不设防,空门大开,吴羽策忍着给他一掌的冲动摩挲几下,师兄笑得不行,说更痒了,套上衣服说去捞点虾给他烧虾汤。

师兄去捞虾,吴羽策在家等着,煮上米饭打算炕点锅巴,烧着火想到师兄怎么还不回来……失败了。

李轩拎着虾回来,发现师弟做好了饭在后院躺椅上躺着,于是把顺路买的桃子洗了洗拿给他吃:“累了吧?”

吴羽策接过桃子:“师兄。”

“唔?”

“吃拌水萝卜吧。”这样烧虾汤就不能放萝卜了。

李轩觉得这都不算事:“成啊,切丝?”

“拍的就行。”

制造障碍再消除一半,离分裂不远了……吴羽策沉默地吃着桃子。

挺甜的。

 

十三

 

和当年的分别不同,避完暑李轩把吴羽策送到了省城的家里,坦然面对离情才是真的成熟,依依不舍,一举两得:送孩上门、探望师叔。

师兄弟在一起的趣事太多,作为衬托,愈发凸显独自一人的寂寞。

李轩的师父曾经入世上过学、教过书,早年常和过去的学术伙伴通信,是个博学风趣的人,临走前两年藏了不少酒,说等李轩他俩长大可以喝。不晓得师父走后联系中断会不会让朋友们感觉奇怪,李轩又不能通知他们——师父化作雾气乘风而去那天,老核桃树的叶子都鲜润翠绿了几分,跟师父生前说的一样,身后留在此地,长久镇守。

师父常笑话师叔,说“像你这样的不收”,私下嘱咐李轩尽量让师叔离开镇上去养老,又说他并非了无牵挂。

谁能没有牵挂?连被师父称之为“天生地养树上摘下来”的他都知道关心师叔惦记师弟,人吗,有牵挂很正常。

专注于学习生活也很正常。

李轩外出交流,行程匆忙地到处跑,吴羽策忙于学业、练功、比赛,没事就见个面吃吃饭的机会减少,网络上的联系频繁了很多。

世界的精彩令人目不暇接,回到镇上自动洗净涤清,唯有收入是真实的,实地解决麻烦赚得真多。

李轩跟吴羽策说起,不是流行什么学生必备三件套几件套吗,给他来两套,一套放家里一套带去学校。吴羽策拒绝了,说不需要。

关心师弟被拒,略伤心。

师弟要吃他上次外出带回来的麻辣香肠,这好办,马上办。

日子一天天过,李轩发现如今师兄弟间的沟通太少了。要不是交流中被叫去当评委充数,他都不知道吴羽策参加重要赛事的地点在他小伙伴的师门。

评委很多,不存在徇私,李轩起的作用只有铁面无私地领头给师弟鼓了鼓掌。

小伙伴的师门山美水清风景秀丽,不然也没底气出租当会场。吴羽策学校的师生赛后停留一天,计划登高远眺,最好能看个日出。

李轩早起沿着上山的台阶散步,没多会看到有人坐在道旁,乐了:“这位同学,爬不动了?”

吴羽策是看到师兄出来逛才和老师说了声停下来等他的,闻言也不出声,看着对方弯腰冲自己笑:“师兄背你啊。”

剪刀石头布。李轩紧急提醒:“谁赢谁背。”

吴羽策先输一局,半路再猜,赢了,两人交换。背人爬山并不难,难的是第一次,滋味复杂,心跳如擂鼓,师兄还在他背上摇头叹气。

李轩纳闷:“怎么会输呢。”

“很奇怪吗,第一局我都是让你的。”让太快,让错了。

“不奇怪,你厉害。”赶快表扬。角色反了,李轩有点无所适从,拿着吴羽策的书包摸了摸,有吃的,是不是可以用饿了做借口喊吴羽策休息下?

旁人上山看日出,他们半路停下吃早饭,有肉包、香菇菜包,保温杯里装的是豆花,准备得太充分。

热乎乎的早饭咽下,冲不去心口怪怪的感觉。李轩瞄了师弟一眼又一眼,对方的肩背厚实温热的触感徘徊不去,真怪,师弟这样,他心里很别扭。

这孩子,在师叔跟前听话,在父母身边铁定懂事,在学校不可能捣乱,也就在他面前不讲理一下,李轩愿意接受师弟那些少年人该有的性子——心甘情愿,留不住时间,师弟长大了。

 

十四

 

酸溜溜的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感慨过后心境归于平淡,被惊喜带起了甜滋滋的波澜。

吴羽策多年没回镇上过鹊姑节,今年回来了。

自从最俊的扮演者离开镇上,花鹊平时越发不爱露面,一年到头顶多鹊姑节当天回来飞几圈,兴致不高的模样。

吴羽策进门时花鹊正在院里的石桌上啄食瓜子,李轩打算看完这本书陪它出去逛逛,师弟不期而至,放下书上前迎接,回身招呼花鹊,以为它也会高兴,没想到它伏得低低的溜到桌旁扑棱棱飞走了。

鸟心难测,李轩莫名其妙:“怎么跑了,不认识你了?”

哪能不认识,怕是他还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花鹊已经认出他了,吴羽策并无心思追究花鹊贪玩设计他扮装的陈年小事:“顽皮罢了。”

虽然花鹊的确贪吃好顽但是师弟为啥说话这么老气横秋……李轩把违和感挥到一边,刚想问他怎么回来了,远处爆发出一阵欢呼,庆典开始了。

“去逛逛?”李轩问。

吴羽策点头:“走吧。”

这些年镇上人口渐少,节日不及过去热闹,有谁提过以此为特色招揽游客,吸引力终归不大。

路上遇到几个半生不熟的面孔,李轩见他们和吴羽策打招呼,微一侧头,还没开口,师弟察觉到了,替他解惑:“是我同学。”

吴羽策的老师同学一行人是过来玩的,看起来逛得很投入。李轩他俩熟悉流程,绕了一圈回到家,吴羽策说肚子饿,把李轩做的瓜子酥饼吃了个精光。

李轩看看躲在门边歪头紧盯着盘子的花鹊,小气样儿,家家都供着你,不差这一盘吧,大不了待会再做点。

吴羽策拍拍手上的饼屑:“师兄。”

“哎。”他家师弟是不是要问他晚上吃什么呀,“晚饭想吃啥?”

酿辣椒、脆皮豆腐、肉丝跑蛋、荷塘小菜……李轩边听边暗暗冲花鹊摆手,去玩去吧,今天没空投喂你。

吴羽策即将升学,说是会忙上一段时间,李轩外出游历够了,短期内不再频繁出门,决定捡起调料铺的生意重新开业,李氏精选调料助力师弟高考。

春去冬来。

吴羽策考试结束后回来过一次,有急事又匆匆离开了。

李轩和师叔联系,听他说师弟去参加什么集训,这个比赛那个比赛出国比赛,偶然有一天打开电脑查东西,聊天工具弹了个窗,是师弟和同学得奖的消息。

哇,入世的成就,以后可以不经意地透露给徒弟。

考虑收徒的事太早了,纠结师弟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又没什么必要,店里生意不多,除去小胖墩三五不时捣乱之外,日子清清淡淡,画符写字当消遣,时间一滴一滴溜走,悠闲够了,疏狂一把,啸傲山林有大批精怪嫌他扰民,关上门美滋滋地品品酒哼哼小曲自得其乐好了。

唱歌声音又不大,怎么会有人敲门?

李轩没有隔墙的邻居,与最近的一户间着条路,那家搬到县城去了,房子租给别人搞民宿,现在是淡季,很少有人进出。

打开门李轩呆了呆,勿怪,新闻上看不出,他家师弟长这么高了,气势惊人,是王霸之气吗,他听到小胖墩钻进柜子里躲起来的声音了。

“你可回来了……”咦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能不能当成他打了个酒嗝。

吴羽策表示,不接电话不回消息让他担心一路结果是换了锁在家喝着小酒唱着歌生活滋润的师兄还能要,不扔了,捡回来揣兜里。

 

十五

 

夜半三更盼师弟。

师弟回来抢酒喝。

师弟长大了,可以喝酒了,进门就祸祸师父藏的酒,专逮着他舍不得喝的那几坛子造,要五香蚕豆、卤花生、虾仁豆干下酒,或者烧蹄筋、香酥掌中宝这种让人馋酒的小菜,还跳到房顶上对月独酌不带他玩,情谊何在,是亲师弟吗!

“不是啊,我师父是你师叔,我是你……师堂弟。”吴羽策从把心事写在脸上的师兄手中接过下酒菜。

师弟你是不是喝高了,上房小心点,要不要师兄扶着你,咱家百年历史的阵旗倒了我都不扶,就扶你。

“师弟啊,你同学们也来了?”

“嗯。”

“师弟,你同学们进山了。”

“哦。”

“师弟师弟师弟,你同学们抓了个兔子!”

“嗯?”

“师弟——那不是个真兔子!”

“哦。”

“师弟!快想想办法,那个小妖被你同学吃掉就麻烦大了!”

“是吗?”

吴羽策的同学是来自驾游的,住在旁边的民宿,李轩留意他们原是为了找事跟师弟对话唤醒他的良知放开那个酒坛,吓一跳,哪来的高手抓了个小妖!

吴羽策待得地方高,他同学看到他在房顶上,特意举起猎物唤他两声分享喜悦,李轩趴墙头远观,和那张懵逼的兔脸对上视线,赶紧折身上了房顶。

“师弟救命啊师弟,再不动手就晚了,来师兄帮你拿着酒。”李轩伸手拿酒坛,没拿动。

吴羽策抿了一口酒,继续欣赏师兄的表演。

李轩回头看了看民宿的院子,噫,动刀子了:“哎哎,来真的,一刀下去现原形了,阿策!”

“想起来该怎么喊我了?”

“哎呀阿策阿策好阿策世界上最好的阿策,不是,唯一好的阿策……”

听着就假。吴羽策望天,拈起捆酒坛的绳子抖散、掐诀:“去。”

障眼法,有蛇好多蛇啊啊,鸡飞狗跳。李轩看见一道不明显的灰光从院中射出,收掉了手势,他自己最后一刻出手也来得及,不过他有善良热心的师弟,出手如电急公好义,平生只做过一件坏事:独占房顶让师兄在院里喝风。

喝着风还要担心,会不会哪来一阵邪风把师弟从屋檐吹落,担心来担心去,对面都安静了,师弟还在房顶上。

和师兄好久不见叙叙旧不好吗?李轩上房抓人,夜深酒浓,师弟像是醉了,安稳横卧,宛若宁静的山峦,支起的大长腿是最美的险峰。

李轩轻手轻脚地靠近,弯身想把师弟扶起来。吴羽策还有意识,扬手一挥没抓到,双手齐上,忘记撑住自己的头,多亏李轩反应敏捷把胳膊垫上才没让他磕着。

被师弟缠上不放了,师弟枕得舒服索性靠在他怀里了,师弟好可爱他要被萌化了……长年练功身体倍棒,不叫醒对方一块儿吹风无所谓,可是他心里扑通扑通的,手不知道往哪搁,超级紧张。

别样心思萌芽的瞬间李轩就发觉了。十几岁?师弟的手掌贴在他背上,肌肤相触,麻酥酥的,乱了他的心,然后他就跑了。

再不懂何为情爱,也听小伙伴念叨过师门没有小师妹想要小师妹,提师弟喊代号“泥猴”、“小傻子”,他的师弟不一样,最干净、最聪明;即便游历中遇到的情侣都是男女,明白自己疯长的心思哪里不对,他放在心上的依然只有师弟,想师弟之所想,把师弟想要的双手奉上。

师弟最好,师弟好香,这迷人的酒香,勾着李轩越凑越近,蓄谋……把酒杯偷走。

“好闻吗?”

吓得他心都不扑通了,李轩缩回手:“好闻……”

“想喝?”

“想!”李轩拼命点头,带动怀里的师弟往他这边靠了靠,酒没洒吧,没洒,举杯——送到了他嘴边?

吴羽策猛地动了,就着师兄反应过来微微张开的双唇响亮地啜尽了残酒。

香醇甘美,绝妙滋味。

 

十六

 

什么事最令人郁闷?

莫过于好好的顺风局队友突然挂机被打成了逆风。

友谊破裂,小伙伴没得做了。

“别这样别这样刚才真的有事不去帮忙山门要被拆了,下次你跟你师弟秀恩爱我忍住不吐槽总行了吧!”

啧,这么会挽回友谊修什么行,去做船舶维修工程师吧。

李轩和自家师弟在一起没什么可心虚的,问题是以小伙伴这个单身狗为首,他交好的朋友几乎都是欲仙欲死求脱团的嘴炮帝,不小心暴露了和师弟相亲相爱情路坦荡的事实后,很是拉了一波仇恨。

友人甲:我现在去追老搭档可还来得及。快醒醒你们是三代以内旁系血亲。

朋友圈里掀起的每波腥风血雨都源于小伙伴的不得不吐一槽,能让他闭嘴的好机会,值得珍惜。

李轩不是故意炫耀,实在是自家师弟每次回来都比上次更体贴更让他离不开,怪就怪他记性不咋样吧,哪回吴羽策在他打游戏时喊他吃夜宵他都忘记关麦就开开心心地答应……小伙伴:卧槽闪聋我的狗耳。

师弟千好万好,让无法朝夕相处的日子也变得不是那么难熬。硬要找烦恼的话,吴羽策向家里坦白之后,他父母日积月累对李轩产生的那点待见又变成了不待见,一夜回到解放前,却也没有强令他们分开;师叔不理解的是即便他俩不以伴侣关系走下去,只要吴羽策选择回镇上,照样会一直在一起,疑讳他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没有错,是就是是,没有分不清,也从不曾想过用简便的方式遮掩。

和风格直接的吴羽策相比,李轩觉得自己当初有些不解风情,动作慢如蜗牛。

没关系,手快手慢,献上的都是全心全意,托付而后接过的都是终生,他会对他好的,等他回来,给他做好吃的。

话说回来,“滋溜”亲了他一口顺便把酒喝光的吴羽策当时也蒙了,嘀咕什么“早知道不止有揍你这条路走”,怎么回事,他不就是反应慢了点,以后心动立刻行动好不,不动手好不,要他压抑本能打不还手很难的啊!

在一起的最初这种两人都蒙的小事还有很多,现在好了,除了宇宙不和谐,各方面都和谐。

主要是没空。吴羽策念完书回到镇上,时间充足,好好相处……李轩立刻把上分的事抛到脑后,连网都戒了。

千防万防,没防住花鹊猪队友。

花鹊说核桃树下的邪物镇压满百年了,再不开门要作妖,要求提前刷副本。

会发生什么,真没人知道。

日期确定下来,做好能做的准备,紧张气氛渲染到最高点,两个二十郎当岁的青年日夜相对,夜里还睡得很近很近,发生点什么顺理成章。

吴羽策打了套拳热身:“来吧。”

把李轩逗得,笑了半天,直觉得一身力气都泄光了,满心温柔地把人抱住:“明天有情况师兄先上,你压阵,咱们都小心点。”

“好。”吴羽策毫不犹豫地答应。

和以前别无二致,让人心里安定极了。

 

十七

 

老核桃树下的东西困住了师门三代人,李轩的师父那代甚至从没见过真相。

求的是什么?

或许本来就没什么。言而有信,信则守之,很寻常的事。又不是每天拴在这了,世上大好风景可以去看,喜怒哀乐可以去体会,如果喜欢,还可以升华自己,给坚持披上更有意义的外衣,再随手扯落,装饰一下重新披挂,怎么玩都行,反正他们坚信的东西结结实实、坦坦荡荡,分毫不受影响。

讲什么意义、什么道理,讲给谁听,本身又不是做给谁看,问心无愧做好想做的事就行了。

立场坚定不代表不会受到惊吓。

李轩有那么一点点怀疑吴羽策要搞事,毕竟师弟不是小时候那个乖巧听话的师弟了,只要在家,摘个菜搬个酱缸之类的活计撸起袖子就干,干之前武力威慑李轩,一掌把他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师父是不是偏心,他怎么练不出这么大力气。

可下洞之前吴羽策答应了,李轩便抱有一丝侥幸。花鹊耷拉着脑袋上了吴羽策的身,进了阵法往里深入,既没迷路也没走散,清了清杂兵小怪,保持神智清明,不受迷雾香花的干扰,被镇压的邪物轮廓初显,背后一声铮鸣,直入灵台,李轩回头看去,师弟打哪抽出了一把长刀?

要搞大事!李轩想动手夺刀,姿态面容都万分凛然的师弟手一甩把他扯到身后,口齿清晰地喝斥:“还不快去!”

起风了。

不紧不慢,无味无形,没多大会变了,闻着似炊烟,又似过年燃过的鞭炮,吹熄的蜡烛,油爆的姜丝,甜暖的茶汤,翻炒的茶香,混为一体,分不出各种滋味,袅袅摇曳,淡淡鸦青,浓艳正红,细看有百种颜色万般形态,喜乐悲苦百年时光,轻柔坚韧地流转,将邪物气势笼住、收束,彻底制伏。

李轩看到了,是花鹊,携着收集的人间香火,不声不响放了个全屏大招——它倒是有高歌一曲的心,无数人对安居乐业的祈愿浩浩荡荡,如无声雷霆,唱什么歌都不应景。

吴羽策一扬手,把手中的刀掷向阵法中心,那里原本立着东西裹满锈迹,毫不起眼,与刀锋相接巍然不动,“咔擦”一声,乌光闪烁,李轩站在原地,心底某处豁然开朗,手被师弟紧紧抓住,打断了奇妙的感觉。

“回去吧。”

“哦,好……”李轩牵着师弟,本能地转身向外走去,空气流动黏稠如实质,迈步艰难——也不太难,鼻端吸入新鲜空气,背后阵法隆隆闭合,他们平安无事地回到了核桃树下。

“打了打小怪怎么这么累。”李轩身心说不出的疲惫,转头见吴羽策冲他笑,“还笑,待会跟你算账……”

 

李轩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是那把将邪物钉入地下的刀。

花鹊什么眼神,他不过造型奇怪了点就把他当刀鞘,分明他也是把帅气无匹的刀。

他和一把锋利无敌的刀一起,星辰为胎风雷锻造日月淬炼,老炫酷老牛掰地出了炉,专治百年必定作乱一次的邪物。

百年镇压一次,只赢不输。其他时间或在打打闹闹,或在围观沧海桑田人世变迁。刀生幸福,另一半有点可爱的小骄纵,经常要吃黄羊吃烤兔子吃破冰肥鱼……总算找到花鹊贪吃的根源在哪了,物似主人形。

花鹊非妖,是他刀生另一半出炉时的纹饰化灵,他也有,是只乌鸦,俗称老鸹,花鹊喊它瓜子哥哥,它就是他现在的师门口中的妖王,百年前已然陨落。

敌人太狡猾,邪物开了挂,上次来袭引动人间种种负面情绪发动群众攻势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拼得两败俱伤才将邪物镇压,他勉强维持本体不崩,腾不出空去寻被打飞的另一半,几十年过后形神分离,把前事忘得一干二净来到了世上。

后来,他们重逢了,再次一块儿自懵懂时长大,不同的是这次成了人,幸而不忘初心。

至于花鹊傻鸟的坚持和复仇,仰仗世上还是好人多才能成功。

有那么多美好温馨的愿望等待他们守护,他家小美刀也回到了他的本体身边,师弟还有亲人牵绊,不能归去,选择过完这一世,何尝不是种历练?

他该醒来了。

醒来有师弟陪伴,有热腾腾的蒸米饭,滑嫩香软的芙蓉鸡片,滋味鲜美的腊肉冬瓜汤……

 

“醒了?”

吴羽策猜到了两人到阵法中心去一趟李轩会发生变化。在一起后记忆日渐补全,他已发现之前自认为他俩曾是绝佳对手至交好友错得离谱,遵循本心也是撞了大运,兜兜转转,没有错过彼此。

他的刀生任性不羁,那时的李轩比做他师兄更纵容他,且略有些邪气,“好的吃嘛先给我摩擦摩擦”之流的玩笑随口就来,远不像现在这样单纯。

促狭使然,吴羽策想看看李轩忆起过去会有什么反应,猜不到啊,李轩醒来,怔怔看向他,满足地笑了。

真是,傻乎乎的。

傻点也好,余生携手,还是师兄先请,他任由他领着,遇事大大方方搞小动作,毫无被发现的压力。

 

愿为他开山辟路,铺就坦途。

 

(完)


·


番外-鸟:


本体纹饰修(zi)复(run)好后复活的鸹:嗨鹊仔!你是不是吃胖了?

鹊:接我一波“真·漫天瓜子皮”!“瓜子巨大化·改”!

鸹:(什么我还没来得及说后面的“胖了没关系我来陪你飞遍千山万水寻找最好吃的瓜子”就被打了?!不说这是当代最流行的撩法吗为什么要骗我这只跟不上时代潮流的鸦……)

#打一架表示欣喜不行吗#

#来呀打架呀别想那么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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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忙啊忙摸了好久鱼肉都摸掉了只剩鱼骨,真想怒吃十本《大摸鱼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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